【加拿大共生国际传媒】文 / 王学信
云居山真如寺
云门宗至宋代,进入鼎盛期,与临济宗难分伯仲,成为禅门中最具活力的两派。宋徽宗《续灯录》序云:“自南岳青原以下,分为五宗,各擅家风,应机酬对,虽建立不同,而会归则一。莫不箭锋相拄,鞭影齐施,接物利生,启悟多矣,源派演迤,枝叶扶疏,而云门、临济二宗,遂独盛于天下。”
清禀晓聪 阐扬云门
率先在洞山开启云门宗风的是洞山清禀禅师。洞山清禀,泉州仙游人,李氏子,幼年于本邑出家,年十六于福州太平寺受具足戒,后参学各地丛林。当文偃于广东乳源云门山宏法时,清禀慕名前往参谒,门曰:“今日离甚处?”曰:“慧林。”门举拄杖曰:“慧林大师恁么去,汝见么?”曰:“深领此问。”门顾左右微笑而已。清禀因此而成为文偃入室弟子,依止数载,尽得其法。
南唐保大九年(公元951),中主李璟下诏,礼请清禀至金陵,入宫编篡历代高僧语录,辑为《澄心堂录》一书。其后,江西僧俗迎请清禀为洞山寺第六代住持。开堂日,有僧问:“云门一曲师亲唱,今日新丰事若何?”师曰:“也要道却。”意即融汇两家,云门、曹洞并存。清禀在洞山颇具影响力,而更使云门宗声名远播的当属其后的洞山住持晓聪禅师。
洞山晓聪禅师,韶州曲江人,杜氏子。年少出家于本邑南华寺,后至乳源云门寺受具足戒,最终于文偃法嗣德山缘密之弟子文殊应真禅师处得法,成为云门宗第四代传人。晓聪得法后,行脚江西,一度留在云居山真如寺充任管理香灯的灯头。
某日,有僧说泗州大圣近日在扬州出现。另有一僧设问:“既是泗州大圣,为甚么却向扬州出现?“晓聪曰:“君子爱财,取之以道。”此语一出,满堂僧众报以会心一笑。其后,有僧向天台山莲花峰祥庵主说知此事,主大惊,曰:“云门儿孙犹在。”中夜时分,祥庵主遥望云居山虔心礼拜。经祥庵主如此赞誉推崇,晓聪因之名重丛林。不久,晓聪前往宜丰洞山,为洞山佺禅师首座。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三年(公元1010),晓聪接任洞山道场住持。
心行处灭 向上一路
晓聪驻锡洞山凡二十载,其禅风峻烈,气象高古,超脱意言,不留情见,其接引学人,皆随机拈示明之。与临济宗之汾阳善昭、曹洞宗之大阳警玄并世而立,皆为当时禅林之泰山北斗。
僧问:“达摩未传心地印,释迦未解髻中珠。此时若问西来意,还有西来意也无?”师曰:“六月雨淋淋,宽其万姓心。”曰:“恁么则云散家家月,春来处处花。”师曰:“脚跟下到金刚水际是多少?”僧无语。师曰:“祖师西来,特唱此事,自是上座不荐。所以,从门入者,不是家珍,认影迷头,岂非大错?既是祖师西来,特唱此事,又何必对众忉忉。珍重。”该僧所问,虽出语不凡,然总是教门所学,仍未自悟,更遑论彻见自性,故晓聪师教诲“从门入者,不是家珍”,直指病源,而冀其自省也。
师上堂曰:“教山僧道什么即得?古即是今,今即是古,所以,《楞严经》道,松直棘曲,鹄白乌玄,还知得么?虽然如是,未必是松一向直,棘一向曲,鹄便白,乌便黑。这里也有曲底松,也有直底棘,也有玄底鹄,也有白底乌。”此处晓聪强调的是,习禅之人莫要执着于自己的生活体验,只有彻底打破过往的自我意识,方可进入禅的非凡境界。
师上堂,举寒山诗云:“井底生红尘,高峰起白浪。石女生石儿,龟毛寸寸长。若要学菩提,但看此模样。”良久曰:“还知落处也无?若也不知落处,看看,菩提入僧堂里去也。”寒山子之禅诗,看似有悖情理,与南朝博大士禅诗“空手把锄头,步行骑水牛。人从桥上过,桥流水不流”一样,皆为学人斩断情识,心行处灭,直指向上一路。故此,晓聪举后,沉默良久,冀学人有所悟也。
师尝负柴上山,路逢一僧,问:“山上有柴,何故向山下担柴?”师放柴于地,曰:“会么?”曰:“不会。”师曰:“山上也要烧柴。”后世禅师尝有一颂云:“柴火煎熬担在身,相逢狭路不堪论。淡烟落日青山外,满地难收刀斧痕。”师负柴上山,乃率性、随性而为,此平常心是也,倘非要究其所以,岂非胶柱鼓瑟耶?
禅诗举唱 蕴藉精深
师手植万松于东岭,而恒诵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》,山中人因名其岭曰:“金刚岭”。有僧问:“岭在此,金刚在何处?”师指曰:“此一株是老僧亲栽。”师随机接引学人,简洁明快,每每若此。有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,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竹锡挑擎千界月,钵囊盛贮五云天。”问:“古圣说不到处,请师举。”师曰:“寒星明月夜,寂寂万家门。”
洞山晓聪禅师的诗偈颇具特色,既形象生动,又寄以甚深禅意,读来令人浮想联翩,言外之旨,足堪回味。如:“天明盖却屋,趁闲打却禾。输纳王租了,鼓腹自高歌。”“晨鸡报晓灵,粥后便天明。灯笼犹瞌睡,露柱却惺惺。”“相见不扬眉,君东我亦西。红霞穿碧海,白日照须弥。”“大地雪漫漫,春风依旧寒。说禅说道易,成佛成祖难。”
晓聪禅师接引云居晓舜是禅门一则著名公案。晓舜,江西高安人,少年时粗猛,投师出家,乃修细行,后参学于洞山。一日,晓舜赴武昌化缘,首谒刘居士。士曰:“老汉有一问。若相契,即请开疏。若不相契,即请回山。”遂问:“古镜未磨时如何?”舜曰:“黑似漆。”曰:“磨后如何?”舜曰:“照天照地。”士长揖曰:“且请上人还山。”舜懊丧而归。师问其故,舜述前语。师曰:“汝问我。”舜理前问,师曰:“此去汉阳不远。”进后语,师曰:“黄鹤楼前鹦鹉洲。”舜于言下大悟。刘居士真饱学老参,出语甚高,古镜乃喻佛心自性,而晓舜不解,故两答皆错,布施银两就此分文未得。晓聪师所答,既直指本意,又不说破,正是高明禅师之高明处。晓舜于此开悟,亦不虚此行也。
晓舜后于宋仁宗嘉祐年间住持云居山真如寺,成一代高僧,人称云居晓舜禅师,其拈提举唱,机锋不可挡,为诸方所称道。晓舜上堂尝开示众僧云:“云居不会禅,洗脚上床眠。冬瓜直笼统,瓠子曲弯弯。”住持云居期间,晓舜秉持百丈怀海禅风,日有定课,曾不少易,炙灯扫地,皆躬为之。尝曰:“古人有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之戒,予何人也?”虽垂老,其志益坚。其平易质朴若此。
北宋仁宗天圣八年(公元1030)六月八日,洞山晓聪示疾,不食七日,集僧俗弟子说偈曰:“参禅学道莫茫茫,问透法身北斗藏。余今老倒尪羸甚,见人无力得商量。惟有镢头知我意,栽松时复上金刚。”言讫迁化。又七日茶毗,得五色舍利,门人建塔于金刚岭之西阿。
契嵩著述 名满天下
契嵩禅师
洞山晓聪在宜丰培育的弟子为数众多,其中最享盛名的当首推佛日契嵩。契嵩,广西滕州人,李氏子,字仲灵,髫龄出家,十三岁落发为沙弥,十四岁受具足戒。他十九岁即游方参学,下江湘,陟衡庐,然皆不得法。后至宜丰洞山参访晓聪禅师,为入室弟子,佛法日益精进。其于洞山,夜则顶戴观音像而诵其名号,必满十万乃寝,习以为常。文献称之“自是世间经书章句,不学而能,作原教论十余万言,明儒释之道一贯,以抗宗韩排佛之说,读之者畏服。”
北宋仁宗庆历年间,契嵩至杭州灵隐寺,独居一室,潜心著述。不久,观察使李公谨得其书,读后叹服,且慕其高名,奏请朝廷赐紫袍。契嵩感念幸生天子臣护道达法之年,遂携其《传法正宗记》、《辅教编》等著述,北上汴梁,经由开封府尹王素,将书上呈仁宗皇帝。帝阅罢,诏付传法院编次,收入《大藏》,以示褒扬,并赐“明教大师”称号。一时,宰相韩琦、参知政事欧阳修皆延见而尊礼之,以此名满天下。
其后,契嵩谢绝朝廷及一班士大夫的再三挽留,由闵贤寺重返杭州,居佛日禅院和永安院,人称佛日契嵩禅师、永安契嵩禅师。契嵩勤于著述,所著宏富,自《定祖图》以下,有《嘉祐集》、《治平集》凡百余卷,六十余万言。今尚存宋僧怀悟编定之《镡津文集》二十卷,以及《传法正宗记》、《传法正宗论》、《传法正定祖图》等。
精研禅史 三教归一
云门山真如寺
在中国禅宗史上,契嵩有着重大贡献,且影响深远。他广引经籍,以证三家一致,辅相其教,在理论上深入阐释儒、释、道三家的同一性,推动三教融合。在《寂子解》中,他指出:“儒、佛者,圣人之教也。其所出虽不同,而同归于治。儒者,圣人之大有为者也;佛者,圣人之大无为者也。有为者以治世,无为者以治心。……故治世者,非儒不可也;治出世,非佛亦不可也。”
作为云门宗传人,契嵩秉持“心生万法”宗旨,将禅宗心性学说作为儒、佛、道的其同哲学理念。他说:“古之圣人有曰佛者,先得乎人心之至正者,乃欲推此与天下同之。”而儒家亦倡导,心者,身之所主也。“心正而后修身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”佛门之至正之心,乃为佛性、真如,它不是世俗之心,而是与道家类似的至高至大的灵妙之心,又藏于人们心灵的最深处,心固微妙,又幽远难求。要认识自心,绝非靠一般的感性认知,而要拿出道家的修静工夫,默乎清静而绝圣弃智,摒弃邪知妄念,以纯净之心去感知、体悟,才能真正了悟自心佛性,直至成佛。契嵩并由此而推论三教虽不同,但目标一致,皆是教人为善。他强调:“古之有圣人焉,曰儒,曰佛,曰百家,心则一,其迹则异。夫一焉者,皆欲人为善也;异焉者,分家而各为其教者也。圣人各为其教,故其教人为善之方,有浅有奥,有近有远,及乎绝恶,而人不相扰,则美德同焉。”
契嵩极为重视佛门孝道观的阐扬,曾作《孝论》十二章,拟儒《孝经》,申明佛意。他认为:“大孝,诸教皆尊之,而佛教殊尊也。”并提出“孝在戒先”的说法,而佛门历来将戒律摆在极重要位置,契嵩将孝道放在戒律之前,足见其对孝道这一中华传统伦理核心价值观的高度推崇。值得关注的是,契嵩还在佛门五戒中挖掘出“孝”的底蕴,他指出:“不杀,仁也;不盗,义也;不邪淫,礼也;不饮酒,智也;不妄言,信也。”“是以五者修,则成其人,显其亲,不亦孝乎?”契嵩所表达的佛门孝道观受到朝野的欢迎和认同,也使佛教中国化进程深入到更精微的层面,寻觅到佛教文化与中华传统文化更多的契合点。
契嵩对禅宗史的研究也有着特殊的贡献,他针对以往禅宗传佛心印谱系的纷乱,力探大藏,或经或论,校验其所谓禅宗者,推正法所谓佛祖者……编成其书,垂十余万言,命曰《传法正宗记》;其排布状画佛祖相承之相,则曰《传法正宗定祖图》;其推会禅宗之本末者,则曰《传法正宗论》。契嵩厘定禅宗西天二十八祖之传承世系,使禅宗西天从摩诃迦叶到菩提达摩的二十八祖说,得到中国禅宗的确认,这对中国禅宗史无疑具有重要意义。
此外,契嵩对六祖《坛经》进行了较大幅度的编辑整理,将若干注释文字易为正文,使之从一万四千余字增至两万余字,又加以必要润饰,使文意更加畅达。经其编定的《六祖大师法宝坛经曹溪原本》遂成《坛经》正本,广泛流传,契嵩编辑之功亦不可没矣。
雪窦门下 宗风鼎盛
重显禅师
云门文偃身后,除德山缘密、洞山晓聪、佛日契嵩一支外,香林澄远、智门光祚、雪窦重显是另外重要的一支,亦使云门宗风大盛。重显禅师,四川遂宁府李氏子,少习儒业,后依普安院仁铣上人出家,受具足戒成比丘后,横经讲席,究理穷玄,诘问锋驰,机辨无敌。后参访智门光祚禅师,即问曰:“不起一念,云何有过?”门召显近前,显才近前,门以拂子蓦口打。显拟开口,门又打,显豁然开悟,留止五年,尽得其道,乃复遍参宗门善知识,最后住持明州(今浙江宁波)雪窦山资圣寺三十一年,宗风大振,天下龙蟠凤逸,衲子争集,号云门中兴。
雪窦重显秉持云门家风,接引学人始终强调自心自悟,自性自度,自我体验,不从言说。其云:“广大门风,威德自在,辉腾今古,把定乾坤。千圣祗言自知,五乘莫能建立。所以声前悟旨,犹迷顾鉴之端;言下之宗,尚昧识情之表。诸人要知真实相么?但以上无攀仰,下绝己躬,然常兴现前,个个壁立千仞。”“既辨明得,能截生死流,同据佛祖位,妙圆超悟,正在此时。”重显一再重申的是,凡圣同源,佛我一体,自性即佛,即心是佛。
在禅宗史上,重显以撰有《颂古百则》及《拈古百则》而闻名于世。颂古、拈古乃讲解古人之公案,欲于讽咏吟诵之间得其玄旨。他既习用儒、佛经典,又善于融入情感,文辞华美,内容富瞻,情趣盎然,意在言外,极为士大夫们所喜爱。宋代文字禅风靡禅林、士林,重显之影响可谓大矣。
试看重显颂古诗偈:“玉转珠迴佛祖言,精通犹是汗心田。老卢只解常舂米,何得风流万古传?”“雨过寒云晓半开,数峰如画碧崔嵬。空生不解岩中坐,惹得天花动地来。”“牛头峰顶锁重云,独坐寥寥寄此身。百鸟不来春又过,不知谁是到庵人?”“图画当年爱洞庭,波心七十二峰青。如今高卧思前事,添得卢公倚石屏。”“居士门高谒未期,闲隈岩石且相宜。太湖三万六千顷,月在波心说向谁?”重显诗偈,不同凡响,正是诗中有禅,禅中有诗,其风靡禅林、士林,不亦宜乎?
雪窦重显门下龙象济济,法嗣凡八十四人,尤以天衣义怀为上首,而义怀门下亦是人才辈出,其法嗣慧林宗本奉诏住持汴京大相国寺慧林禅院,首次开堂演法,万众拜瞻,一时名播寰宇,云门宗值此进入实至名归之鼎盛期。(完)
(编辑:胡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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